次日卯时,楚扶欢带着白苏出门了。
同时出门的还有另外一辆马车,车厢里载着张夺。
原本是宋听肆派人过来接张夺去大营,那人到了之后看到楚扶欢也要出门,差点儿没吓哭了。
念念叨叨地一直说殿下不让扶欢姑娘出门,让扶欢姑娘好好待在家里,把伤养好。
可是这才一天,姑娘就要出城,我回去怎么跟殿下交待啊!殿下还不得把我的皮扒下来!
楚扶欢安慰他:“不会的,你不告诉他就完了。你就说你来的实在太早,根本见不着我。”
那人哭丧着脸,“行,行吗?”
楚欢笑笑,“怎么不行呢!谁家姑娘这么早起。”
马车出发了,白苏对两个赶车的小厮都是千叮咛万嘱咐,让他们一定把车赶得稳一些。
慢了没关系,重要的是得稳当。车上的人都有伤,可禁不起颠簸。
张夺掀开车窗帘子跟白苏说:“千万照顾好姑娘。”
白苏点点头,后又想了想,跟楚扶欢说:“我去跟张大哥道个别。”
楚扶欢让她去了。
白苏便快步走到张夺跟前,压低了声音道:“你见到五殿下之后告诉他,就说姑娘出门了,去昭德寺给大少爷供牌位。重点是,今日柳华公主也去,姑娘似乎就是冲着柳华公主走的这一趟。我不放心,你跟五殿下说一声,他知道了咱们就都踏实了。”
张夺点点头,“我明白。”然后声音大了些,还伸手揉了揉白苏的头,“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了,我再回来看你们,好好的。”
白苏鼻子又酸了,摆摆手让张夺的车先走,这才回到楚扶欢身边,把车厢的座位上又多铺了一层毯子。
楚扶欢感觉白苏是在做窝,白苏却说这样有助于减震。
她想,算了,只要这丫头不再磨叽着不让自己出门,做窝就做窝吧!
她就在窝里待着,还能继续睡一觉。
与西凉人那一战耗费了太多体力,要不是今日柳华要去昭德寺,她铁定是不会从榻上爬起来的。
柳华赶在这个时候出城,绝不可能是为了祈福。
西关回来的兄弟说,布防是柳华泄漏出去的,所以她猜测,极有可能那近千西凉人也与柳华有关。
她得跟出去看看。
眼睛渐渐眯了起来,楚扶欢困劲儿上来了。
马车已经行得很稳,但依然会有轻微的晃动,楚扶欢却觉得很好。
这晃晃悠悠的,像极了儿时母亲把她抱在怀里,晃来晃去地哄她睡觉。
到了昭德寺就能看见爹娘了,她将身边一只包袱抱在了怀里,包袱里装着大哥的牌位。
这是从季家搬出来之后,她亲手写的。平时放在楚宅的小祠堂里,今日取出来,要供到昭德寺。
这么大的事情原本应该带上扶星一起来的,但是这次不行啊!这次还有一个柳华,有柳华在,就有无数危险的可能。她不能让扶星冒一丁点风险,她再承受不了失去扶星的痛苦了。
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,直到马车出城,车厢外有闹哄哄的动静传来,楚扶欢被吵醒了。
她转了转身,身上疼得她直皱眉。
车窗帘子被掀开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与刚刚散去的夜露之气。
官道两旁边是春季初醒的林木,原本宁静之景,却被一阵沉重的铁链声打破。
有一队手脚套着铁链、衣衫褴褛、面容憔悴的人正被催促着前行。
带路的官差时不时挥下鞭子提醒她们走快一些,说如果天黑之前到不了驿馆,就要宿在街头,到时候被狼咬死可没人救。
争吵声叫骂声还有哭混杂在一起,还有楚宅赶车小厮嘟囔的一句:“怎么遇着他们了?”
白苏也凑上前来,看了一会儿就说:“是刘家人。”
楚扶欢也看见熟人了,她伸手指了指,“那个是刘小婉?”
被她指着的人披头散发,衣裳虽不至于破烂,却也是脏乱不堪。
脸上灰扑扑的,还有跄破的痕迹,应该是刚摔了一跤。
这会儿她正骂前方官差:“走这么快,赶着去投胎吗?别以为我们家被抄家流放,就任人可欺。我告诉你,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我们刘家早晚还有翻身的时候。到那时,第一个就砍了你的脑袋!”
那官差都听笑了,“那就等你们刘家翻了身,再来与我说这样的话。现在,老老实实给我往前走!走慢了别怪我的鞭子不讲情面!”
说罢,鞭子又往地面一抽,“啪”的一声,惊得楚扶欢都打了个激灵。
这时,刘小婉注意到行过来所马车。
头一偏,一眼就看到倚在车窗的楚扶欢。
她愣住了,过了一会儿突然大声道:“是你!是你害我全家!楚扶欢,你不得好死!我跟你拼了!”说着就要往前冲。
官差们也不是吃素的,见她这发疯的样子,鞭子再也不客气,噼里啪啦就抽了过来。
直把刘小婉给抽得倒地不起这才停下,却看刘小婉挣扎了一会儿,又咬牙撑着站了起来,然后念念叨叨地骂:“楚扶欢你不得好死,楚扶欢你活该被季将军抛弃,楚扶欢我诅咒你这辈子孤苦无依,没有好下场 !”
楚扶欢眉心微蹙,念叨了一句:“听闻京郊出现了大量西凉高手,不知道这件事情跟刘家有没有关系。怎么刘家才出事,那些西凉人就出现了呢?是不是太巧了?”
身边一名妇人走到刘小婉身边,一个掌甩到了刘小婉脸上——“你要是想死你就自己去死,不要拖累全家!刘小婉,我最后警告你一次,闭上你的嘴!刘家被人害的还不够吗?”
刘小婉急了,一把将那妇人推开,“少来这一套!你以为我们真的能平平安安走到流放之地吗?我告诉你,从来被流放的人都是死在半路的多,早死晚死都是死,我为什么不能骂她?害了刘家的不是我,是她楚扶欢!我不过是在应书楼骂了她几句,转天我们家就遭了这样的大祸,她凭什么?凭什么啊?”
刘小婉大哭,那妇人却往后退了几步,咬牙切齿地道:“知道人家收拾你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,还不长记性!真不知道这么蠢的脑子是随了谁。”
她跟官差说:“把她打死算了,你要是不打就把鞭子给我,我打!刘家没有这种蠢货!”
楚扶欢将帘子放下,转回身,不再看了。
马车继续前行,被这么一闹,她再没了困意,便问白苏:“刚刚那妇人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