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行了,退下吧!”柳华不愿意再听他说话,命素月送客。
季寒坐到榻边,见柳华面容憔悴,心疼得不行,赶紧安慰道:“不要怕,就算这个孩子留不住,我们以后也还可以有更多的孩子。我仔细想过,这个孩子长得大,待他日你临盆之时也会十分凶险。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,我也不能冒险让你去生他。”
柳华看着被季寒握住的手,看着季寒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。
虽然常年在外征战,虽然手上也起了厚茧,但这双手依然年轻,皮肤依然紧致。
握住她时,能将她的手完全包住,力度也刚好。
不像西凉老国君,是个大她四十岁的老头。
皮肤松弛了,做什么都没有力气,抱起她走不了几步就会累得直喘。
她也有过嫌弃的,但那却是上辈子对她最好的一个男人。
她一个和亲公主,只是中晋皇帝的侄女,老国君却还是给了她后位,给了她无尽的尊荣。
可惜,爱她的人不长命,膝下皇子造反,杀父弑母,将她拉下后位,送入地狱。
她怀了老国君的孩子,老国君将二十万亲兵和数千死士都给了她。
唯一的要求,是她生下他们的孩子。
这件事情在上一世没能成,因为那个孩子在新君的肆虐下流掉了。
但是这一世她的重生,却赶在了老国君新死的节骨眼儿上,赶在了季寒与西凉在边关交战的最佳时机。
她在死士的护送下逃离了西凉京都,成功得到了季寒的搭救。
但是那还不够。
那些西凉军和死士之所以认她为主,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。
所以她必须得让她的孩子活下来,必须得给孩子找一个名正言顺的“亲爹”。
像季寒这种傻子,世上可不多了。
连孩子长得大,所以看起来比正常月份会大一些的话他都信。再换个人,谁会信?
柳华撑着坐了起来,靠进季寒怀里,唇角挂着笑,却像藏着致命的毒。
“没关系,我不怕,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。他是我们的孩子,我就是死了,也不会放弃他。只是季郎,有人不想他活着。”
有冷意划过脸庞,柳华轻声细语,带着恐惧的颤音,说着不容置疑的“事实”。
“是楚扶欢!她听说我要去昭德寺祈福,便也跟着去。她设计陷害陈亦然,又以此事吓唬我,说我抢她夫君,说我未婚先孕不知廉耻。她说会让我颜面扫地,让我跟孩子不得好死。”
“我受到惊吓,动了胎气,这才让胎象不稳。”
“季郎,我父王懦弱,一心求稳,不思进取。我在外受气,是指为望不上他的。我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!”
“我是和亲又回国的公主,世人表面上对我尊敬有加,说我这三年于国有功。但实际上我却知道,并没有人希望我从西凉回来,甚至有人认为西凉与中晋那一场大战,是因为我才引发的。那楚扶欢说不定也把她大哥的死归罪到我的头上。”
“但是没关系,这些我统统都不在意。因为我知道,等到你权倾朝野的那一天,所有人都会臣服于我们脚下,包括楚扶欢。”
她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轻轻回荡,一句一句侵蚀着季寒的心。
特别是权倾朝野四个字,天底下只有柳华相信他未来能够所向披靡、权倾朝野。
柳华是他唯一的知己,是他的女人,他孩子的母亲。
他必须得保护他的女人,保住他的孩子。
季寒咬咬牙,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。
他压低了声音跟柳华说:“我知西凉有位国师,姓温,名敬言。医术十分高明。我这就派人往西寻找,将人送到九安城来为你安胎。”
柳华眼中有得逞的光芒闪烁了一下,随即迅速敛去,继而换上一丝兴奋。
“好,为了我们的孩子,就请温国医到九安城来吧!”
季寒走时,柳华依依不舍。
季寒走后,她的唇角立即勾起一弯玩味的弧度。
“真是个有趣的人,如此一来,温国医的出现,便顺理成章,且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。”
素月也很高兴,“恭喜公主,终于将季将军拉入到了咱们的阵营中来。只要温国医入京,季将军与西凉人有私朕一事就坐了实。到时候他就再也无法摆脱公主的控制,这辈子都只能老老实实听公主的话。”
柳华语调轻盈又自信,“写信,告诉温国医,让他做好来九安城的准备。但明面上与他建立联系的人绝不能是我,而是季寒。今后季寒就是他的主子,而我,只是他主子的妻子。”
……
今日楚宅的晚膳十分清爽,楚扶欢瞅着桌上的四菜一汤,只觉得比在昭德寺吃的还无味。
肉菜只有一个鸡肉,还只是白水煮完放了蒜来调味,看着就没什么食欲。
她不解,“是会烧蜀味的厨子不在家吗?为何要吃这个?我如今不是已经不在季家了吗?”为什么这一桌子菜让她有一种梦回季府的错觉?
白苏笑道:“姑娘且忍忍吧!身上有伤口还在恢复中,忌辛辣,忌油腻。等咱们的伤好了,姑娘想怎么吃就怎么吃。”
她给楚扶欢盛了饭,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:“刚刚跟徐管家聊了一会儿,关于元侍郎家中的事情,徐管家倒是提起了一件。我听着有趣,姑娘要不要见见徐管家,亲自听他说说?”
楚扶欢夹了一口没滋没味的白菜,嚼了两下,勉强咽了。
又吃了一大口米饭,更没滋味了。
“叫他来吧!另外我那些都是小伤,没什么大碍,真的没必要天天吃这玩意。”
白苏笑嘻嘻地跑了,根本没接这个话茬儿。
楚扶欢生无可恋,扒拉几下盘子里这些白的绿的,就想起初到季府时,季府的菜也不怎么样。虽然每顿也有肉,但肉少,做的也不好吃。
季茹那时候虽然还小,但已经开始在京中交际,每每参宴回来都会嫌弃自家饭菜,还说别人家每顿都是几碟几碗几荤几素的,十分讲究。
老夫人也不吱声,只说武将家里没那些个规矩,吃饱就行。
还说季寒在边关不容易,家中可不能拿着他的军饷肆意挥霍。
她那时觉得老夫人真好,知道替儿子着想,不攀比,不在意吃穿。
她善心发作,开始用自己的嫁妆银子给季家改善伙食。
起初一切都好,可当她开始做自己喜欢吃的辣味时,季家人就不乐意了。
那时候她觉得可能是季家就不喜欢吃辣,不想闻那个味道。
后来才知,是因为她多做了一个辣菜,她们就要少吃一个菜。
白苏带着徐管家回来了,楚扶欢将思绪收了回来,饭菜正常吃,只当还在昭德寺里。
她让白苏给徐管家搬椅子,徐管家客气了一会儿就坐了下来,然后说:“刚刚白苏姑娘跟我打听关于那位元侍郎的事,我倒是想起来一出。元侍郎家中有一女儿,在几年前好像是心悦宁家少爷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