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星澜这番话落,龙熙殿内,鸦雀无声。

皇后没想到,阮星澜率先开口也就罢了,竟不是提和离,而是要休夫?

休夫——

何其可笑,怎么可能?

况且沈岩和白若雪的婚事、迎平妻的事情都是她允了的,现在让阮江月休夫岂不是打她的脸?

皇后眸光沉沉地看着阮星澜,“宣威将军对南陈律法倒是够熟悉的,连休夫这种边角的从未用过的律条你都知道!”

阮星澜淡淡道:“我既为南陈子民,自然熟悉南陈律法。且休夫之事各地还是出现过一些的。

比如永丰三年肃郡白氏女休夫,再比如荣成六年岚县王氏女休夫。

休夫之事只是少,并非没有。

如今沈家做尽丑恶之事,我家小妹只求个公道,他们不给,便想要和离得个自由身。

谁知他们不但不放,还使出阴损手段,企图坏我小妹清白逼她至绝境——

要不是我留在小妹身边的人反应敏锐,将小妹救走,如今我恐怕只能看到妹妹一具尸体。”

皇后只知沈家鸡飞狗跳,倒不知还有害清白的事。

闻言皱起眉头,心中直骂沈府一群蠢猪。

办事不成还能叫人跑了,看眼下阮星澜这意思,怕不是还有证据?

果然!

下一瞬阮星澜就说:“那想要谋算小妹清白之人,如今就在我手上,陛下若是不信,可提来审问!”

跪在远处的阮江月完全没想到,阮星澜竟然自由发挥!

当初在马车上明明说好了。

规规矩矩面圣结束就走人,等她吩咐青鸿那边动作起来,沈家受不住压迫自然是要答应和离的。

结果现在,事情直接和计划脱轨!

她小心地抬了抬眼皮,打量一二帝后的表情。

其实她这个位置离得还是挺远的,奈何她目力极好,将帝后的表情都尽收眼底。

皇后脸色微沉抿紧了唇瓣,虽然尽力保持稳定,但看得出来心情极其糟糕。

南陈帝捋着胡子,眉心微皱。

看着神色,对沈家所作所为也是极其不满。

阮江月脑中思绪快速飞转。

虽说事情发展脱轨,但看起来收效却是不错的。

如果南陈帝插手,下圣旨,那么事情会容易的多,她可以更快和沈家断了关系,到定州去。

至于休夫……

她也很想甩手休夫。

可沈岩娶白若雪做平妻是皇后允准的。

如果她坚持休夫,就是直接打皇后的脸。

皇后必定不悦。

南陈帝爱重皇后,也不会叫皇后面上无光。

且沈岩刚立了功,在年轻将领之中算是有点用的。

日后军中还需沈岩出些力。

休夫的话,沈岩必定被天下人耻笑,面上无光,朝廷怎么再用他?

思绪至此,阮江月心里很快有了主意。

她重重叩首,额头碰到地面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响:“陛下!沈岩收复失地立下大功,是整个南陈的英雄!

如今他既然有心爱之人,臣女自当退让。

说到底是臣女与他没有夫妻缘分。

臣女只求和离得个自由,求陛下允准!”

阮星澜皱眉:“他们欺你无人可靠,对你恶言相向,还想害你清白……难道因为他们没成功,这些事情就能当做没发生吗?”

阮江月感觉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,很是愤慨。

心说你还演的挺像。

她也立即配合地抬眸朝阮星澜看去,眼底含泪:“何其有幸,有哥哥为我撑腰?

休夫与和离对我来说没有差别。

我只想和他断的干干净净,不打扰他的生活,也不想为沈家再耗费自己一分心神。

求陛下允准。”

话落,阮江月再次叩首。

那头磕的和先前一样扎实,砰的一声响。

南陈帝感叹道:“这孩子也是受了委屈……哎,宣威将军既然提了此事,那朕自是要做主。

就顺了阮江月的意思,和离吧。皇后以为如何?”

“陛下圣明……

当初沈岩求娶白若雪为平妻时,曾与本宫保证,说会好好和阮江月商议,求得她的许可。

日后更好会好好对待阮江月,本宫这才应了他,谁料他竟然阳奉阴违!”

皇后面上浮起怒色,“这个沈岩,打仗或许有些本事,处置家事实在的混账!”

阮江月听得清楚。

这是提点皇帝,她以为一切能圆圆满满的,结果沈岩不会办事!而且沈岩可是能打仗的,处置家事不太行那只是小事。

果然南陈帝皱眉点了点头,等于认可了皇后所说。

他又与阮星澜说:“你放心,你说的那些沈家苛待阮江月之事,朕会过问,不会让她白白受委屈。”

*

阮江月与阮星澜离宫的时候,天已经黑透了。

马车离,阮江月盯着阮星澜看,语气幽幽:“你表现的真好,我都差点以为,你就是我兄长阮星澜。”

阮星澜尴尬道:“我也不知怎么……就是话赶着话,一股脑儿说了出来。

其实我说话之前有仔细地揣摩陛下和皇后的神色。

陛下很喜欢、准确地说是器重,是对阮星澜抱以厚望,后来说我与永安王很像,陛下对我更多了几分喜欢。

我便觉得,或许可以直接让陛下为你做主。

至于提休夫——

我提的时候其实就想到了,沈岩有用,陛下不会答应休夫,那既让沈岩没面子皇后也不会高兴,最多只能和离。”

阮江月说:“但你还是提了。”

“是。”阮星澜颔首,斟酌了一下才说:“我是觉得,我若想开窗,直说的话旁人会就开窗之事讨价还价。

但我如果要直接把屋顶掀了,他们会立即同意开窗。”

休夫就如同掀屋顶,和离便如开窗。

阮江月眸光深沉地看着阮星澜。

她正是明白这个道理,方才隐约间觉得阮星澜是在以这个道理行事,所以顺势退而求其次,请旨和离。

从小到大她遇到过很多很多人。

但能与她想法一致,还能这样不必商议就默契配合的人,阮星澜是唯一一个。

且他们相识尚浅。

阮江月只觉自己沉寂平稳许久的心房之中波澜涌动。

那是一种遇到极度投契之人的惊喜。

一双眸子不知觉间就闪出几分亮光来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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