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岩的心情很不好。

这府邸是他从小到大住着的地方,如今却好像每一处看着都叫他心烦。

他走了几步后,果断转往角门方向。

他打算离府,去找白若雪。

路上经过梧桐院时,沈岩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停了停。

梧桐院内还亮着灯火,阮江月回来了。

先前几房商议的时候下人禀报过,阮星澜没回来,大约回了宣威将军府。

沈岩盯着那院子看,脑海之中不觉就响起了先前阮江月咒骂的话。

撒泡尿照照你自己。

你是个什么东西?

凭什么以为我非要做你这见鬼的正妻?

你又矮又丑,功夫差兵法差,没钱又没权,你还没品没风度!

你想把我扣死在沈府,吊在我的裙带往上爬——

一瞬间,沈岩全身血液急速流动,怒火上涌。

他握紧了拳头,“阮江月,你该庆幸自己是个女人。”

否则他真要撕烂她那张嘴!

白若雪从小父母双亡,被眉山剑宗的掌门带到山中学习剑术。

她确如赵氏所说没有家世支撑。

但她有师兄弟们相助。

在北境战场上的时候,她的师兄可是出了不少力。

她更有善解人意的性子。

不管是在边境军营,还是到了京城来,沈岩遇到不开心的事情,都是去找她,她总能恰当安抚,让沈岩消气。

沈岩很喜欢找她。

回京之后府上过夜的次数都不多。

白若雪既不是京城人士,自然没有府宅,还没和沈岩成婚也不便直接住到沈府。

原本朝廷体恤,是让她住在兵部官所的。

可那样,和沈岩相会不便。

沈岩便在外面买了个小院子,让白若雪暂居。

他去时已经是月正中天,连门也懒得敲,直接一跃而入。

院子里已经一片黑沉。

白若雪武功不错,听到声响便拔剑靠在门边警戒应对。

沈岩推门后,她一剑刺来。

沈岩早有防备,侧身避开,将她握剑的手腕轻轻一捏:“是我。”

“又是你这个登徒子!”

白若雪把剑搭在沈岩肩上,轻晃了两下。

她眉眼含嗔,眼尾上翘,星月光华照在她脸上,更显得那张原就白皙的俏脸晶莹剔透。

沈岩上前抱紧了她:“雪儿。”

白若雪丢了剑回抱着他:“你心情不好?”

沈岩点了点头,将她越抱越紧却不说话。

两人相拥了良久,白若雪从沈岩怀中退出,牵着他往房中走:“又是为了府里,还有与阮江月的事情吧?

我们原本商量的好好的,真是没想到那个阮江月油盐不进。”

沈岩沉了声音:“她是半个疯子。”

“她的确……有些不可理喻,但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,不浪费那个心情和时间。”

沈岩又点了点头,“现在决定和离了,明日请户政官……我来就是与你说一声的,我觉得这样也好。

等你进门就是正妻,不必屈就于旁人之下。

只是继室名头有些不好听……”

“这有什么?”

白若雪笑着上前,靠在沈岩怀中:“我与她不一样,不会留在京城困在后宅,自然不在乎这些虚名。

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,做你身边最信任的战友。”

沈岩心中大动,低喊一声“雪儿”将她抱紧,“你真好,武功高,性子洒脱,还善解人意。”

白若雪轻笑,唤了一声沈郎,吻上沈岩的下巴。

沈岩低头迎上亲热。

没一会儿干柴烈火起来。

沈岩抱着怀中柔弱无骨的身子,心底恍然之间冒出几分古怪的遗憾来。

白若雪的确什么都好。

可有时太主动、太热情,便显得随意。

阮凌雪不会。

她是高岭之花,高不可攀。

和阮凌雪很像的阮江月也不会。

阮江月简直浑身是刺,拒绝他靠近,并且会疯狂攻击他。

“沈郎。”

白若雪娇腻地唤了一声,抱紧了沈岩的脖子。

沈岩被唤了回了神,立时心底无比愧疚。

他怎能在这个时候还想那些?

白若雪陪伴他两年,还曾在他陷入重围的时候救过他。

他们是同生共死过的。

自己定要好好回报她同样的情分,不能对不起她。

沈岩抱紧了她,把所有的热情全给了她。

……

梧桐院

先前阮江月吩咐各院管事点算东西的册子已经全部送了回来。

阮江月仔细看过,确定无误,交给青梨收起,并吩咐招人手到附近来等着。

青鸿回来了。

青梨拿册子的时候和阮江月比划。

阮江月便问:“办好了?”

青梨点头。

阮江月勾了勾唇,“那早点休息吧,养足了精神,明日可有好戏看呢。”

青梨又点了点头退了出去。

阮江月宽衣上榻,躺下半晌却是难以入眠。

她盯着帐顶,回想着昨晚到今日之事。

她竟会和阮星澜喝酒,把自己心里的所有事情,憎恨、恐惧的那些都告诉他?

他明明是个很可疑的陌生人。

可他的眼神和语气,却很容易就让自己觉得亲近可信任,然后卸下防备。

与他倾诉,也是一件心灵舒畅的事情。

他没有轻易评判任何,比如在她憎恨母亲的时候,评论她的母亲是怎样的人。

也不会评论她曾经的经历,如今的心情。

他是一个安静且极有分寸的聆听者。

不插口,不打断,但阮江月能感受到他聆听的很认真。

他也会在她稍稍茫然失落,不想说话的时候,给予一点点恰当的回应。

那回应不破坏她的心情,是平和的回应。

他让阮江月觉得自己被理解,被认可,而不是受到异样的打量,受到可怜、同情、和安慰。

他的陪伴是没有压力的。

这是一种复杂的,有些言语都不太能表达清楚的感受。

真是奇妙。

而更奇妙的是,他竟然和永安王很像!

会是和永安王有什么关系的人吗?

比如有血缘关系的亲人?

好像听说,永安王是镇国公主的独子。

当初霍驸马也是太师家的独子,那永安王是没有如阮星澜这般大小的近亲男丁了??

如果是和镇国公主以及霍家有关系的人,失踪几个月,应该会传出一些寻找的声音。

但她似乎没听到。

阮江月翻身闭上眼睛。

她想,或许等这里的事情解决,可以让青鸿顺着这个方向查一下。

没准儿能找到这人身份呢?

这个人在和离这件事情上帮了自己大忙。

先前决定要等事情结束杀了了事。

如今……也不是非杀不可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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