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顿冒鸭子,两个军屯锅盔,母女俩的关系又和好如初了。
而全然不知情的徐建军一在饭桌前坐下,就笑眯眯地问徐图:“这次见的小伙子咋样?看对眼了吗?”
徐图夹菜的动作一滞,飞快抬眼瞄了一下正埋首啃鸭腿的余秀芬,嗫嚅说道:“他是…他是汪老师的侄子,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。”
“汪老师的侄子?”
徐建军跟她先前一样惊讶,但紧跟着又不解:“为啥不考虑汪老师的侄子?她从前对你那么照顾。”
徐图咬住下唇,犹豫了片刻,对父母如实说道:“她确实对我很照顾,也教了我不少东西,我很感激她,但也很怕她,到现在还怕,就像看到了鸡毛掸子,会回想起小时候挨打的画面。”
“你瞧瞧,我就说你以前打孩子打太凶了吧。”
徐建军扭头冲余秀芬埋怨。
余秀芬瞪了他一眼,“不拿鸡毛掸子打,拿什么打?拖鞋吗?又不顺手。毛线签子打在身上根本不疼,起不到教育作用。”
徐建军啼笑皆非,又转头对徐图小声嘀咕:“对牛弹琴。”
啪——
话音一落,胳膊上就挨了余秀芬一巴掌。
“你才是牛!”
徐建军笑而不语。
徐图也哑然失笑,然后正色说道:“我不想跟汪老师再有瓜葛了。”
“可她……”
余秀芬刚要开口,就被徐建军以眼神打断。
“吃菜吃菜!都要凉了。”
他旋即岔开话题,一家三口又埋头吃饭了。
饭毕,徐图站起来收拾碗筷。
余秀芬见状,拉了一把准备跟进厨房的徐建军,压低嗓子问道:“汪老师以前是不是体罚过咱们女儿呀?”
徐建军皱起眉,想了想,说:“比起身体上的惩罚,图图更在意精神上的打压。”
“什么意思啊?”余秀芬没听明白。
徐建军说:“以后你只管多夸她就行了。”
语毕,就走进了厨房,扯着嗓子说道:“咱们图图可真勤快,现在的女孩子呀,都不喜欢洗碗。”
徐图头也不抬地说:“洗碗又不难。”
徐建军说:“是不难,但是油腻腻地,不舒服嘛。”
“总好过沾屎的床单。”徐图淡淡道。
“呃……”
徐建军顿时词穷。
门外的余秀芬忍俊不禁。
但笑过后,又攒眉蹙额,走进去给女儿打起了下手,“当护士已经很累了,现在还要伺候老人,这哪是年轻人做的事嘛。”
“那年轻人应该做什么?”徐图认真问。
余秀芬一时吞吐:“像…像你圆圆妹妹一样,去街道办工作,虽然只是合同工,但看着体面呀!”
“那是你没看到她去解决纠纷的时候被人推来搡去的狼狈样子。”徐图说道。
“干客服也不错呀,在移动或联动,像那谁一样。”余秀芬又道。
徐图甩了甩手上的水渍,“每天夹着嗓子说话,还有接不完的电话,一天下来,喉咙都冒烟了。”
余秀芬骤然词穷,“是是是!别人的工作都不好,就你的好。”
徐图擦干净了手,“妈,工作本身没有好坏,只有适不适合的问题,我嘴笨,不管是去街道办还是当客服,都不行。”
“你嘴笨?别谦虚了!”
余秀芬睨了她一眼,就转身出去了。
一旁的徐建军捂着嘴偷笑,等到余秀芬离开厨房后,才指着刚才她洗了一半就扔在池子里的盘子,对徐图说道:“你妈就是进来走个过场的。”
徐图无奈而笑,把那个盘子重新洗了一遍。
徐建军则拿起抹布,擦拭着灶台,“你妈不能理解你那些话,因为她这辈子呀,就没有正儿八经干过啥工作。”
“嗯。”徐图点点头。
她没指望母亲理解,只要别极力反对就行,否则她又得搬出去住了。
现在租房可不便宜,又不能像以前那样,去陈记饭馆借住。
陈记饭馆……
她很久没有回水厂家属院了,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。
想到此,她决定第二天去一趟那边,免得听到母亲的碎碎念。
翌日清晨,趁着余秀芬还没起床,徐图洗漱完毕就出了门,直奔水厂家属院。
那里曾是她的家,她自幼成长的地方,但因为父亲遭遇诈骗,欠下不少钱,只能卖了家属院的房子还债。
而当初买下他们家房子,帮他们渡过难关的人,正是陈记饭馆的老板章正荣,也是她的好闺蜜陈章妙心的舅舅。
那年她才十七八岁,章正荣已经奔四了,可在对方的照顾下,二人细水流长的相处中,她渐渐春心萌动,喜欢上了这个本该算她长辈的男人。
她曾借着酒劲表白,一时冲动,让彼此的关系不尴不尬。
等她考上卫校搬离陈记饭馆后,与章正荣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,只是心里仍有挂念,时不时会从陈章妙心那里侧面打听他的事,知道他还没结婚,但女朋友换了又换。
在世人眼中,他是个花花公子,虽然瘸着一条腿,却难掩其独特的魅力,外加长着一张不老俊颜,被光大街做生意的老板们誉为“光大街餐饮王子”。
时光飞逝,水厂家属院那几栋楼已经斑驳不堪,而这位“王子”也已变大叔了,老远望着他略微跛脚的高大背影,徐图感慨万千。
“都长白发了,还喜欢穿棒球服,硬把自己凹成年轻人。”
“连你都没结婚,我急个啥呢?”
徐图笑笑,转身去旁边的早点铺子吃早饭了。
只看一眼,她便满足,就像长期缺水的沙漠来了一场雨一般。
等她刚一转过背,前方的身影也转了过来,迎着朝阳目送她走进了早点铺。
“这丫头,来都来了,怎么不找我摆会龙门阵?”
他的眸光温情脉脉,却暗藏遗憾……